當克拉拉還是一位才氣縱橫、巡演不斷的少女時,大她十歲的舒曼先生就已經與她相戀了!雖然當年頗有才華的女性音樂家不少,但畢竟是保守的 19 世紀,這些女性音樂家一旦踏入婚姻,就只能在家相夫教子、教教琴、稍有才華的,可偶爾接接宮廷的邀約演出。
因此苦心栽培克拉拉的維克先生當然不肯放了她女兒,他可是放棄了家中所有其他兒女的教養,傾全家之力來培育這個女兒,而這個女兒也是他賣琴和音樂教學產業的金字招牌和搖錢樹呢!因此維克先生百般阻撓克拉拉與舒曼的見面,甚至在音樂圈散播關於舒曼的謠言來重傷舒曼。就這樣,十年下來,飽受折磨的克拉拉和舒曼,終於再也忍不住了,決定向法院申請裁決他們的婚姻許可,終成眷屬。
或許年輕少女們看到這段,都情不自禁說:『這實在太浪漫了吧!』他們的戀愛故事也許都可拍成連續劇了呢!
是的!舒曼的確是一位非常溫柔體貼的另一半,所以能夠忍受這長達十年的苦戀,但現實生活中,也因此,他的精神狀況承受了很多磨難。加上早年歐洲的霍亂疫情帶走了他的哥哥和嫂嫂,開啟了他的憂鬱症候群,在這十年間維克先生對他的折磨下,舒曼其實已經開始處於精神時好時壞的狀態了!
而婚後的舒曼夫婦大概是感情太好,孩子一個接一個生,十年內生了八個孩子。雖然舒曼夫婦剛開始都希望各自扮演好傳統的角色:克拉拉在家相夫教子、舒曼努力創作演出賺錢。但似乎是性格的關係,舒曼對於演出和排練實在不在行。而且雖然他能寫出優美細膩的作品,但當時的聽眾還是偏好聽起來很絢爛炫技的作品,所幸舒曼的文筆非常好,他辦的新音樂雜誌已經能獲利,因此婚姻初期至少還能靠他養家。
但是,誰不希望自己的老公能夠功成名就?況且克拉拉真心覺得他老公的作品真的很棒,因此克拉拉希望重返舞台,用自己的名聲推廣丈夫的作品。好在當年是個貧富差距很大、『窮人不是人』的年代,一個保母的工資相當便宜,舒曼夫婦每生一個孩子就多聘一個保母,而等孩子大了,就送孩子去寄宿學校,以便專心於音樂事業。
因此克拉拉再度巡回演出了,也再度成為國際巨星,她的知名度,絕對與李斯特不相上下。對於舒曼而言,雖然很感謝克拉拉對他作品的推廣和對這個家庭的付出,但是他畢竟是 19 世紀的男性,仍打從心裡希望克拉拉待在家裡就好。此外,舒曼很不喜歡到處旅行,畢竟當時不是高鐵遍佈的年代,而當時的女性照慣例是不能單獨旅行的,因此,百般不願意的舒曼仍需陪同巡演。於是有時候看著太太與其他男性同台演出,或是獲得的掌聲比他的作品演出還要多,這份既感恩又吃味的矛盾心態,在他心中不斷上演。導致每次出發巡演前幾日,他的精神官能症就更加嚴重。
當舒曼的精神官能症嚴重到鬧自殺和住院時(註一),家庭的經濟重擔就落在克拉拉身上了,她也更順理成章地投入巡迴演出。孩子呢?就交給代替母職的大女兒和寄宿學校吧!好在有一位天使般的布拉姆斯先生幫助舒曼夫婦照料家裡瑣事,甚至在舒曼先生於精神病院過世前兩天,陪同克拉拉去看他,成為克拉拉和舒曼兒女們的精神支柱。(註二)
也因為這樣,雖然舒曼在世時,其兒女尚能受到父母的照料和關愛,尤其舒曼體貼的個性,對孩子而言,絕對是一個慈父無誤。但舒曼過世之後,子女總是缺乏母親親身的照料,甚至在他的小兒子成年後也進入精神病院治療時,仍渴望母親的關愛。這些孩子幾個因病過世,身為母親的克拉拉也沒見他們最後一面,母親責任總是交給了大女兒,大女兒終身未嫁,成為輔佐克拉拉的角色。
顯然的,克拉拉把音樂和演出當成了逃避母親職責的方式,她承攬作為一個父親的角色,努力巡演以賺取家族經濟所需,她的兒女無法撫養他們的孩子時,她也承攬了孫子的撫養權,成為舒曼家族金錢上最強大的支柱。
而舒曼過世後,她也不忘身為舒曼妻子和代言人的角色,總是致力於整理和出版舒曼作品。雖然她自己也作曲,舒曼在世時也鼓勵她作曲,但她總是把舒曼的作品放在第一順位。
各位看到舒曼夫婦和家族的故事,是不是覺得他們的情感和權利關係很複雜呢?舒曼夫婦之間的情感真得只能用如膠似漆來形容,他們也真心希望對方在自己的事業上能有所成就而彼此互相犧牲和努力。但面對當時男尊女卑、多子多孫的傳統社會,以及醫療不發達和諸多疾病的年代,我們感覺到舒曼夫婦因為他們的天賦和個性,努力的尋找新一代的夫妻角色之間的關係。而這樣的關係,彷彿一百多年後的今日,我們仍在尋找著,所幸,21 世紀醫療發達和觀念開放的年代下,我們可以少生一些孩子以給孩子更健全的發展環境,並同時兼顧自己的理想。身為現代人,是不是幸福多了呢?
註一:十九世紀的醫療與現代相比落後很多,舒曼的精神官能症,也有一些說法是來自於梅毒藥物的服用造成的鉛中毒而導致更加嚴重,這並不是說舒曼得到梅毒,而是當時的醫療也常有誤診的情形,使得很多人都濫用了梅毒的藥物(包括貝多芬和舒伯特都曾服用過)。
註二:我知道現代人的腦袋比較歪,會覺得克拉拉和布拉姆斯應該有『一腿』之類的,但是根據史料的記載,確實沒有這方面的跡象,布拉姆斯對克拉拉就真的是精神上(和偶爾金錢上)的支持。
